本文作者：猛犸

很久以前，有一段已经逝去的黄金岁月。那时，男人是真正的男人，女人是真正的女人，恋爱是真正的恋爱，恋人的手和心都紧紧地贴在一起，在他们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再大的力量也无法把他们分开。在那个时代，罗密欧会说：“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悲哀的后果，都敌不过我在看见她这短短一分钟内的欢乐。”

全球化和信息化的革命打碎了旧时代，也让心手相依的恋爱成为了许多恋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这场冲击如此剧烈，让地球变成一个村庄，却让恋人们分散在不同的角落；它让远程恋爱这个词已然有了专用的缩写“LDR”，让Google搜索结果超过三千五百万项，而亚马逊书店上关于这一主题的书籍居然有八千多种。关于保持远距离恋爱的建议俯拾皆是，还有人开出了适合远距恋人的歌单——虽然彼此都大不相同。甚至，还出现了专门研究远程恋爱现象的研究机构，每年发布调查数据和研究报告，告诉我们在过去的一年，远程恋爱现象又出现了什么新趋势。

但是沉醉于爱情中的恋人们并不需要这些。书籍和网络的建议对改善远程恋爱关系的现状，并不会有太多实质上的帮助。那些建议告诉恋人们要相信、要多沟通，要花时间在一起，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人们更需要恋人的声音、恋人的脸、恋人每一时刻的感觉，并且能够和他们一起分享。恋人们需要相信的是自己正在为他人所爱，而不是心理疏导和枯燥的数字。

幸好，信息技术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远程恋爱的人就像电话一样，只有自己一个是毫无意义的。当他能和那个特定的人联系起来的时候，才会变得有意义；然而，也同样和电话类似，要联系的那一个人，只在遥远的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相似性，电话一直是人们首选的远程恋爱工具。托网络带宽不断加大的福，今天的大多数远程恋人们使用电话和视频交流，还有相当数量的恋人选择在某个陌生的大陆共同探险——魔兽世界、第二人生，以及其他任何网络游戏中，我们都能看到大量情侣的身影。一些远程恋爱建议也注意到了这种趋势，并且宣称恋人们在这样的虚拟环境中沟通，将会对远程恋爱带来好处。

但是这种程度的远程恋爱，并不能抵御真实世界中的孤寂。远程恋爱研究中心通过对于大批恋人的跟踪发现，在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个月里，分手的远程恋人比例是27%，而同处一地的恋人们的分手率高达30%；在一年之后远程恋爱者只会有8%分手，而同地恋人的分手比例依然高达25%。这似乎说明远程恋爱更有可能修成正果，但是仔细看一下数据，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在恋爱的前半年，那些朝夕相处的恋人们分手的比例要远低于远程恋人们。这也许从一个侧面说明，人们能够接受短时间的远程恋情，也的确有许多人能够在看不见终点的爱情长跑中坚持下来，但是还有许多人——接近一半——在半年之内就会败下阵来，无法抵御分处两地的煎熬。

可能正是因为受到这样的煎熬，2004年，康奈尔大学计算机系的本科生约瑟夫·凱（Joseph Kaye）开发了一个能够让远程恋人们感知彼此的小程序，恋人们可以把它安装在自己的计算机上。那个程序很简单，只会在计算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黯淡的小红点；而使用也很容易，只需要点击一下即可。被点击的红点颜色会变得鲜艳起来，而与此同时，在恋人的屏幕上，红点也会变得鲜艳起来。这就像是对方轻轻想了你一下的时候，你也感应到了一样。凱说，有人甚至会在一天内点击那个红点八百多次。知道有人每天想你这么多次，每个人心里都会暖融融的吧。

2007年，日本御茶水女子大学的硕士生辻田仁美（Hitomi Tsujita）设计了一套系统，把凯的这种恋爱感知系统推进了一大步。她开发的同步系统能够让恋人们的房间呈现出类似的样子，包括同步调节台灯的亮度、控制垃圾桶同时开关，甚至将一方的天花板通过投影仪投到另一方的天花板上，来制造身处同一房间的感觉。

虽然这种设计会让不明真相的人吓一跳，但是对于恋人们来说，分享彼此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可能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苏格兰设计师科尔姆·凱勒（Colm Keller）就以此为原则设计了一款恋人挂件，让恋人们可以存储彼此的心情，在重聚时分享。两个挂件各有一个小U盘，在最初合为一体，在分离时需要把它用刀切开才行。虽然它的形式大于意义，但是知道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人带着的挂坠只能和自己的紧密嵌合，大概天气也会变得更加可爱。

相依的心

虽然已经有了许多的工具可以让恋人们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挂念，但是只有精神上的交流并不足够。恋爱中的身体接触行为——无论是亲密行为还是只是紧紧拥抱一下，都会让人的大脑分泌催产素，而催产素会让人们感受到真切的幸福。网络和电话无法取代真正的接触，而凡是有远程恋爱经验的人们都会明白，“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不过，既然互联网已经成了人们大脑的延伸，那么用网络传递精确的动作也并非不可能。早在2006年，麻省理工学院的媒体实验室就设计出了可以在网络上传递动作的“恋人之杯”，内置了多种传感器，能够检测酒的多少、计算酒杯的运动，还能发光和震动。这样的两只杯子可以配成一对，这样当一方喝酒的时候，对方就会感觉到；恋人们甚至还可以虚拟碰杯。

可以理解，这种酒杯往往会让人喝过量。伦敦的一家时尚设计公司CuteCircuit在探索更加安全的感知技术，他们设想开发能提供压力反馈的衣服“抱抱衫”，能够让人们远程拥抱——通过蓝牙，这件衣服能够和手机连接，当人们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只需要做出拥抱的姿势，就会传递到恋人那里，来一个隐形的拥抱。

这种设想是如此受欢迎，以至于还仅仅在设计阶段的“抱抱衫”就上了2006年《时代》杂志评选的全球最佳50发明榜单。但是七年过去了，这件衣服在网站上的标注依然是“Coming soon”。显然，要实现真实的拥抱感需要克服材料、机械、供电方面的诸多难题，而且这种衣服显然需要紧紧贴在身上，也许并不适合日常穿着。

于是，研究者们开始在饰品上动脑筋。2007年，英国埃塞克斯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合作开发出了情绪感应戒指，能够通过探测心率、血压和出汗的情况来判断佩戴者的情绪，在戒指上以不同颜色显示出来，还能通过蓝牙传送出去。恋人们只要看看戒指，就会知道对方的心情。三年后，日本电信公司NTT DoCoMo更进一步，推出了能够感受恋人的心跳、触感和温度的小设备，外表是漂亮的白色心形，能和手机同步，还会因情绪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颜色。

今天，这样的“恋人感知设备”已经有了诸多变种。就在去年，一款能听见恋人心跳的枕头上市，就像对方正躺在自己身边一样；英国的远程科技实验室正在试验一种名叫“Mutsugoto”的装置，可以让相隔两地的恋人利用光线在彼此身上或者床上游走：恋人们只需要在天花板上安装摄像头和投影仪，再戴上一个触控环躺在床上，就可以和远程恋人用光线交流。佩戴者用触控环在自己身体上移动时，摄像头会追踪触控环的轨迹，再把它用投影仪投影到恋人的床上。当恋人们抚摸的部位重合时，光线的颜色还会变化。

而日本东京的梶本实验室更是开发出了远程接吻机，让恋人们用舌头拨动一根塑料吸管，就可以触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吻。接吻动作甚至还可以录制下来以备以后播放，研究者认为也许以后会有偶像提供自己的吻让粉丝下载。

用舌头去挑逗一根塑料管也许不是和爱人交流的最好方式，但是这种设备的确拥有很大的潜能。今年年初，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机器人专家胡曼·萨曼尼（Hooman Samani）改进了这一装置，为它安装上了对触觉敏感的两片嘴唇，命名为“Kissenger”——明显来源于“吻”和“信使”两个词。只要两个人同时亲吻这个看起来像是胖乎乎小猪的圆球，Kissenger就会将嘴唇的动作传送到另一方。这种产品甚至被《生活大爆炸》用在了剧中，让Raj和Howard吻得难分难解乐此不疲。

我们可以相信，随着远程恋爱越来越多地成为常态，更多远程恋爱设备必然会纷纷出现，让寂寞的恋人们能够暂时排遣心中寂寞。但是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来看，这些替代品距离真实体验还有很远。也许有些人会因此而羡慕《黑客帝国》中的生活，但是那种虚妄的真实也只能是幻想而已。

不过，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也许就正是爱情的美好之处，就像蚌孕育出珍珠，或者钻石经过打磨才会变得璀璨一样。也许远程恋爱的痛苦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我们总会记得那令人晕眩的感觉：“一想起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和帝王换位我也不屑于屈就。”

本文已发表于《周末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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