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Ent就要飞赴米国深造了,忙着打包收拾的他在百忙里为我们七夕小专题送来了这篇貌似是砸场子的文章,单身抑或已经身许他人的朋友们都来瞧瞧,相信都会有所收获
又是一年七夕,怨念的文艺女们正在豆瓣上高喊“情侣去死”的口号,而闷骚的理工男们只能蹲在家门口眼瞅银河冥思苦想。作为一个合格的装深沉理工男,鄙人很快就由个人的不幸遭遇上升到了全社会全人类全生物界的一般性思索:出双入对到底有什么好处?或者换个学术点的说法,性这个东西为什么得以存在?
可是,乍看起来,性真的是个十分脑残的主意啊。
先来一幅漫画(from XKCD,汉化 by Ent):
画外音:“孩子就是基因实验,我们只是在负责任地做实验而已!”
有个经典的笑话说,某美女向某才男(根据不同版本,这个才男可以是萧伯纳、爱因斯坦或者罗素)求婚,说“我们的孩子会有我的相貌和你的头脑,那多好!”而才男回答说,“可要是孩子遗传了我的相貌和你的头脑,那该怎么办?”
没错,性就是这么一坨大彩票,一次不可预知的诡异实验。广义的性涵盖了所有的双方交换基因的情形,不过我们最熟悉也最常见的是基于减数分裂和配子结合的性。这种情况下,你我各提供一半基因,但是提供哪一半却几乎完全是随机的,两半混在一起之后结果更是完全无法预料。而和几乎所有其它事情一样,基因也是讲究组合的。各大足球俱乐部的顶尖高手被拆散重组成国家队,就让世界杯变得难看许多;自然选择精挑细选出来的优势组合,又为什么要甘心经受随机分裂组合这样的搅局事件呢?
举个典型的例子:果树。我小时候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妈妈老是要到市场上去买水果,每天吃出来那么多核,自己随便种一点不就得了?怎么说咱家也算是水果之乡啊。其实,如果真的拿果核种,出来的果子几乎肯定难吃得要命,因为果核里面的基因是经过两棵树的基因大混杂之后的结果,和原来的果树已经大不相同了。看来“王戎有好李,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实在是过虑了。可是人家李子偏偏就认准了有性生殖这个死理,如果没有人类来强行嫁接扦插压条什么的,是绝对不肯放下原则去搞无性繁殖的,哪怕无性能几乎完美地保存全部的属性。
好啦,也许你是个热爱冒险的人,喜欢投身于不可预知的未来之中,赌一把也无妨。问题就结束了吗?远远没完。幸福的萧伯纳(或者爱因斯坦和罗素)是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可是咱庸庸碌碌的人民大众,寻找另一半那叫一个痛苦啊(有本人亲身经历为证!)。更不要提寻找过程中的请客吃饭送花陪游种种开销,情诗情书邮件短信费尽脑细胞,没成的哭天喊地四处求安慰求肩膀,成了的也许某一天还要为离婚财产协议而彻底抓狂。这年头连蜘蛛求婚都要送一只捕获的昆虫当礼品呢,更别提那些虫媒花植物花了多大功夫去诱骗昆虫代为传粉(参考文章:松鼠redqueen的七夕大作《花煞》)。性这盘赌局可不是投币就能玩的老虎机,它的代价是相当的大。
Pisaura mirabilis
的求爱仪式,雄性将一只被丝裹起来的苍蝇送给雌性,不然的话自己待会很可能被吃掉。所以,那些送错了礼被抽耳光的男同胞们,知足吧……
而我们甚至还没有说到真正的深层代价:所谓减数分裂的“双倍代价”。我们知道,基因是满足“适者生存”的,而对于什么算“适”,最重要的判断标准是能往后代里传递多少份拷贝。假如我以无性生殖的方式产生后代,那所有的后代必然含有我的全部基因,除非发生了及其罕见的突变事件(就当是遭雷劈了吧……)。可是有性生殖只允许我给每个后代传递一半的基因,这样我有性生两个才顶得上无性生的一个。哪一种划算?除了脑残谁都知道嘛。
何况,随机传一半只是理论上的,实际环境中基因哪肯乖乖听话?假如通过作弊能够让自己传入后代的概率不是随机的一半可能,而是百分之百的话……马克思爷爷说什么来着?“有1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后果就是整个减数分裂搞得乌烟瘴气,不得不设立一大堆繁琐的手段来确保平均分配,即便如此还是作弊事件频发:有的基因会杀掉那些不包含自己的精子,有的会让来自另一个配子的基因失活,还有的干脆像计算机病毒一样把自己复制得到处都是以求增大传下去的机会。比如人类染色体里成堆的垃圾序列,有性生殖可能就得负上不小的责任。
等这件事放大到个体层面的时候,问题更严重了:用某些女性主义者的话说,“我们为什么需要男人?”本来有性生殖的双方走到一起,生下的孩子每人只占一半,就已经很讨厌了,要是这时候男的撒手跑路不带孩子,那真是天大的亏本买卖。而实际上绝大部分的物种里,雄性都是采取“干了就跑”的策略,他们的存在基本上属于浪费资源。即便如此,被抛弃的单亲妈妈依然几乎总是老老实实地生一半儿子一半女儿,继续把一半的资源浪费在这群白眼狼身上……
看到这里,文艺女们应该足够解气了:出双入对是个毫无疑问的脑残主意,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啊不,是生物,应该先拖出去枪毙上五百万年再说。
可是奇怪的是,这么个脑残主意居然出人意料地超级受欢迎——是的,大部分高喊情侣去死的人最后自己也变成了情侣,但是这个问题钱钟书爷爷已经讨论过了……在生物界,绝大部分生物都至少在生命的某一阶段采取了有性生殖的方式,就算是广大的细菌也都有接合生殖来交换基因;而大部分动物和植物甚至彻底投入有性门下,完全放弃了无性生殖。考虑到有性生殖的起源要比无性晚不少,这一点着实奇特。更古怪的是,那些坚持原则不向有性生殖的淫威妥协的少数物种,却全都是新近起源的,似乎经过长年演化洗礼的那些物种全都向这个脑残主意屈服了,只有个别初生牛犊要偏向虎山行。以前我们还以为轮虫的一种,bdelloid rotifers,是长年禁欲的贞洁典范——它们存活了好几百万年,还分化出数百个不同的种,似乎也很繁荣;但现在连这个典型也垮台了。08年发现,它在晒干的时候整个基因组会碎掉,等到水回来的时候再胡乱拼起来,连带周围乱七八糟的基因片段一起吃进,甚至不在乎是同种还是异种,从而实际上达成了性的效果——这口味还真是够重啊。
一只bdelloid rotifer。看它漂亮的外形,绝想不到会是这么重口吧……
一种生物脑残还可以,全生物界一起脑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看来“性”这个貌似脑残的主意肯定是有什么隐秘的好处的。那么,好处在哪里?
扩展阅读:
阴阳合而万物生/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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