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Marvin P

12岁的泰国小女孩苏帕翠·萨苏范（Supatra Sasuphan），是吉尼斯世界纪录里“全世界最多毛小姑娘”称号的当下持有人，读了后文，你会发现她有一颗坚强美丽的心：）

在这个后花样美男的世界里，那些宅很大的虚弱男们最Man的举动不过是不点击“安全移除硬件”就拔下U盘，若遇到《暮光之城》中狼人雅各布这种融合了流畅肌肉线条和温柔金毛性格的传说生物，战斗场面就会像肉包子V.S.狗一样很狼藉。雅各布虽然和爱德华的肤色相反，家族对立，他们却有个相同的坏习惯，就是都总想用犬齿咬人。正如吸血鬼传说可能是源于卟啉症症状一样，狼人的传说可能是源于另一种罕见病“多毛症”，这个病的别称就是“狼人综合症”。

“多毛症”可以是由基因缺陷引发的先天性多毛，也可以是由代谢失常或者药物诱导成的后天获得性多毛。患者最明显的特征是毛发茂密，特别是脸部被绵长的毛发覆盖。先天性多毛症患者有几种类型，有的是胎毛性多毛症，也即胎毛不脱落且持续生长，但他们的手掌脚掌等处并不会长出毛来；有的是终毛性多毛，他们除了全身都长毛，还几乎都有牙龈增生的症状，胡乱堆积的牙龈导致他们的牙齿排布非常零乱崎岖。多毛症患者只是基因紊乱的受害人，除了外表与常人不同，其实并没有身怀怪力或者嗅觉特别灵敏。如果你逼他们咬你，你只会变得湿嗒嗒黏糊糊的，不会突生强力再生能力。但是能滋长传说的土壤是公众的愚昧和不理性，设想一下，在村民们以活烧中老年妇女为集体娱乐的黑暗年代，如果某个谁浑身长毛，犬齿交错，而你们村又正好丢了几只羊，你难道不会振臂一呼带上大包红瓶蓝瓶去刷那位倒霉的路人吗？

这种狂热在中世纪尤为可怖，因为有宗教裁判所的理论支持——他们认为犹太人、新教徒、巫婆和狼人都是不信主的异教徒，而其中狼人尤为危险，因其是由正常人类经历痛苦转化而成，所以对正常人类有着深刻的仇恨，为公共安全计，这些异端必须被铲除掉。在法国仅仅在1520至1630这一百来年间，就有大约三万多人被指认为狼人，其中很多人被施以严刑逼供。不论他们是否承认自己是狼人，他们大多都被烧死。“承认”这词很有趣。因为多毛症实际上是很罕见的病，到现在全世界有记载的病例也不超过百例，那三万多人中可能有多毛的估计不到千分之一，剩下的大多数狼人指控可能根本是空穴来风。但那些以上帝之名行魔鬼之事的狂热群众为了解释“症状缺乏”这点，将狼人传说成是平日以普通人的形态混迹在群众中，只有到月圆夜看到满月或者是类似的圆形物体才会变身的怪物，而且他们变身后行为狂暴无法自控，破坏力惊人，所以务必在他们还是人型的时候将其除之而后快。这种逻辑也只有在欧洲才行得通，若是在以“面若银盘满月”为美的国度里，传说中的狼人大白天上街看到前后左右的大饼脸会被迫变身无数次，不单心有点累，还根本没有混迹于群众中的可能哒，是以东亚的月夜只有嫦娥、辉夜姬和美少女战士，没有狼人传说。不过如果狼人不变身怎么确认他们是狼人呢？群众认为也有迹可寻，比如牙齿突出，比如身上很多毛……中世纪甚至把“多毛”的外延扩展到“连眉”的人群，如果你的双眉之间有毛，你最好不要随便上街，因为那也是狼人的标记之一。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罗倘若早生四百年，即使不被暴徒烧死，也可能会被关起来，靠着像夏奇拉一样扭着身体唱“There’s a shewolf in the closet”换口饭吃……

弗里达不是多毛症。但在那个时代的多毛症患者的确常常要靠在马戏团卖艺为生，他们大多极难融入社会，只能做个边缘人。在马戏团界，最为公众所知的多毛症患者可能是史蒂芬·比布洛斯基，又称“狮脸人列昂”，他1891年出生于波兰华沙，出生时就有两厘米长的毛发覆盖身体。史蒂芬的母亲认为这是因其怀孕时目睹史蒂芬之父被狮子所伤的后果，所以不喜此子，将史蒂芬养到四岁后送给马戏团，彼时史蒂芬脸上的毛发已经有二十厘米长，身上的毛也有十厘米。史蒂芬史在十岁时开始登台表演。据身边人说，史蒂芬面容可怖，但着装总是一丝不苟，性格是“完美的绅士”，他饱读诗书，能说五种语言。现在看来这是很明显的过度补偿心理，有些人就是不公平地必须活得更辛苦些。史蒂芬在四十一岁时死于心脏病。

虽然狮脸史蒂芬最为人所知，但他并不是史上首例有记载的多毛症患者。在1648年，一名生于加那利群岛的十岁男孩佩德罗·冈萨雷斯被带到了法国宫廷，他全身覆毛，看起来半人半兽，他是贵族们寰瀛搜奇的收藏品。佩德罗成年后娶了一名法国女子为妻，他的两名女儿、一名儿子以及一名孙子也表现出多毛症的症状。许多油画都以这个奇异家庭为主题，现在还有一些悬挂在英国的阿姆布拉斯城堡里。多毛症可以遗传，有的家庭里会有多名患者。在印度中部小城普纳，有家三姐妹都是多毛症患者，在一个女性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的国度，长得像列夫·托尔斯泰的美髯三姐妹的生活更艰难。因为可以想象的原因，女性患者比男性患者承受的压力更大。但在有人这样的重压下展现出的优雅更叫人激赏：现年12岁的泰国小女孩苏帕翠·萨苏范（Supatra Sasuphan），是吉尼斯世界纪录里“全世界最多毛小姑娘”称号的当下持有人，苏帕翠的脸部、耳中、手脚和背后都覆有浓毛，虽然经历过数次激光手术，但是毛发春风吹又生，，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她在学校的外号包括“狼妞儿”和“猴脸”等等，不过她已经不在意，她说那些取笑她的人，时间久了也就停止了，而这个吉尼斯纪录，还帮助她在学校交到更多朋友。“我并没有做很多努力就得到了这个纪录，我很高兴。”她说。苏帕翠的志向是做医生。特写照片中的苏帕翠有着让人心碎的温柔笑容，她眼里恬静的哀伤，比烧死狼人的那些暴徒们更让人心怀希望。

【图片出处：http://www.jutarnji.hr/】

时代车轮把当年的施害者和受害者都碾碎了，在这个时代，多毛症患者一般不用担心被烧死，但即使已经学会习惯群众的好奇眼光，他们的生活还是非常不便——不信你打扮成《星球大战》里多毛外星人丘巴卡的样子，再去试着吃碗汤面。科技的进展解除了很多旧日被归类为怪胎魔鬼的患者的痛苦，遗憾的是，目前并没有根治多毛症的办法，只能通过物理除毛的手段加以控制。在1995年，科学家研究了一家多毛的墨西哥人（跟弗里达·卡罗无关），发现多毛症可能是由性染色体X上某区域的突变造成的。在2011年，科学家发现该区域突变的可能影响控制毛发生长的基因SOX3，对多毛机理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但了解和治疗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目前的多毛症患者都需要有苏帕翠的勇气去面对六眼飞鱼。

另外要提一下的是此多毛症和所谓“美人多须”的多毛症不是一回事，那种唇上若有似无的绒毛，像海拔失误的远山眉，那是因为激素失调，并且可以用药物治疗。林青霞和林志玲都有淡淡的小胡子，依然美极了；黎姿年轻时的短发模样简直貌似康有为，画个妆还不是摇曳生辉。气场这个东西，跟基因关系不大，或者是世事洞明，或是腹有诗书，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能气自华。

本文刊登于文艺风象2012年第4期 《信达雅之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