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科学松鼠会

2011年3月19的下午，四岁的前北极熊童星克努特突然死在它柏林动物园的笼舍里。

克努特的妈妈托丝卡曾经是东德一个马戏团的动物演员。和很多马戏团的动物相似，这位熊母亲也没有摆脱抛弃幼子的魔咒。托丝卡生出克努特兄弟后，把它们遗弃在地上，不拥抱也不喂奶。等到饲养员救出兄弟俩，只有克努特活了下来，并成为柏林动物园30年来存活的第一只北极熊宝宝。4年前的3月23日，是柏林动物园的克努特日，这一天小北极熊第一次在公众亮相，克努特顽强的生命力和憨态可掬的模样引发了德国乃至全球的“克努特热”。

在公众媒体为可爱的小白熊日夜狂欢时，动物保护者们却对动物园应不应该人工抚育克努特展开了争论。对很多动物来说，母亲因为各种原因抛弃幼崽纯属出于天性。因为抚育幼崽要花费母亲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在危机四伏的自然界中，孩子的未来又存在着各种未知风险。在进化为动物母亲们设定的对策天性中，抚育或抛弃从来都是她们可选的方案。在日本猕猴初生时，平均有7%的婴猴被猴妈妈遗弃。那些在猴群中地位低下，营养状况不好或者初产的母猴甚至会遗弃掉近半数的婴猴不予抚育。

当然对北极熊这种顶级食肉动物而言，自然状况下，母熊弃子这种事情并不多见，熊仔通常会死于陌生熊大叔们的杀婴行为。但在动物园或人工饲养条件下，母熊如果感受到环境对她们的压力，天性也可能令她们选择遗弃婴孩儿。为避免这类悲剧频繁上演，作为展示美好地球的城市窗口，动物园都会极其看重并设法保证动物们的福利问题。理论上，动物福利除了确保动物健康的身体状态和功能，以及尽可能减小会产生动物恐惧痛苦一类状态的环境胁迫外；保持正常的环境压力，并允许动物以自然的方式发育和生存，包括生老病死也是其目标之一。亚琛动物园园长Wolfram Graf-Rudolf说，“动物守护者们应该有勇气让动物死去。”就在克努特出生的前后，莱比锡城市动物园为一只被母亲抛弃的懒熊幼崽实施了注射安乐死。

前几天听到传言，克努特可能死于从他爸爸那里遗传的癫痫。这让我们不禁怀疑，当年托丝卡抛弃兄弟俩也许真是因为探知到了遗传缺陷？到底是环境胁迫，心理扭曲，还是天性考量，当年托丝卡的动机已很难再探究了。总之，是否让克努特去死对人们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命题。正如熊基金会的Ruediger Schmiedel所说，“很多人其实是把野生动物当宠物对待。”小克努特的生存不仅是它自己、熊妈妈，也是柏林动物园和媒体公众的重要议题。更何况，作为全球气候变化的代言明星动物，2007年柏林动物园迎来它163年建园历史上最热闹的一年，玩具、视频或图书等周边产品带来5百万欧元的收益。

在动物园里，生死的动物福利难以抉择；在动物园外，动物的生与死也不仅仅是自然的选择。

下面讲到另一位命运多桀的德国熊明星，布鲁诺。

布鲁诺生于2004年，他的父亲尤斯和母亲尤佳是欧盟棕熊保护项目的座上宾，特地被从斯洛文尼亚请进意大利特伦托省阿达梅洛-布伦塔自然公园，担当重建当地棕熊种群的重任。布鲁诺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的原名是：JJ1。经过一个安稳的童年，年轻的JJ1告别母亲开始流浪。对于棕熊来说，将近4成的雌熊和绝大多数雄熊都会在五岁之前离开出生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家园。

2006年5月，JJ1穿过奥地利，成为媒体关注的宠儿。他在那里得到一个曾为殉难者的名字，又辗转来到了克努特他爸爸的老家巴伐利亚。德国比奥地利还要热情，他们终于自1835年以来又在境内拥有一只棕熊了。作为食物链中的顶级消费者，棕熊的出现是自然环境成功恢复的标志。于是，年轻的流浪者引起举国轰动，大家对他的造访表示热烈欢迎。人们以布鲁诺为主角编写童话，编唱歌曲，制作布鲁诺玩具熊，为他设立专门网站，庆贺濒危物种保护和重引入项目的成功。

人们喜爱熊这种猛兽，一方面因为它们长相憨厚动作笨拙可爱，另一方面是因为它们实在并不常见。虽然强壮，多数棕熊会表现的像个被捕食动物，主动调整自己与人类社区之间的距离。除非人类主动接近，棕熊通常会避免和人类发生冲突。可年轻的布鲁诺不谙世故，四处游逛找东西吃，是他的天性。他来到欧洲人口密度最大的国家，走进巴伐利亚森林，也就接近了牧场和农庄。布鲁诺对此并不在意，他拍烂围栏，跳进院子，打碎镜子，一个月时间中，干掉了途径地区的33头绵羊，4只家兔，1头猪和数不清的鸡和山羊。

三个星期后，媒体风向逆转，巴伐利亚的农民们控诉他嗜血成性，说他经常只是杀死绵羊却并不吃它们，而且看上去好像对杀人产生了兴趣。迫于压力，巴伐利亚州政府与世界自然基金会以及芬兰猎人合作，希望能活捕布鲁诺，把他送到对人类安全的深山老林去。但布鲁诺似乎是哈利?胡迪尼大师附体，屡屡逃脱，直到好心人精疲力竭黯然离开。因为距离村镇过近，可能威胁到当地人，在进入德国七个星期后的6月26日，布鲁诺终于被三位巴伐利亚猎人射杀。

无独有偶，布鲁诺的弟弟JJ3重演了哥哥的命运，年纪轻轻便在瑞士被当作问题熊射杀。而意大利的动物保护机构则把他们的“英雄妈妈”尤佳关了起来，避免她的暴虐家族再添新丁。

一旦走近人类社会，熊们面临的生死抉择再也不是自然而然那样简单。带着对于动物伦理和人兽冲突的疑问，再去面对已成为“柏林自然史博物馆”展示标本的克努特，和成为”慕尼黑人与自然博物馆“的展示标本的布鲁诺，你的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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