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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窦东徽、刘肖岑

[小红猪]对伪心理学说不之如何捕捉头脑中的小精灵(上)

[小红猪]对伪心理学说不之如何捕捉头脑中的小精灵(中)

想法不值钱

Stephen Jay Gould

先前关于检验世俗智慧的讨论,将我们引向了可证伪性原则的另一个有趣推论:想法不值钱。说得更准确些,我们的意思是某些类别的想法不值钱。生物学家和科学作家史蒂芬·古尔德(Stephen J. Gould,1987)对此有所阐述:15年的月刊专栏写作生涯,让我收到各个科学领域非专业读者的海量来信……我发现一个常见的、同时是压倒性的错误观点。人们会告诉我他们提出了一项革命性的理论,它会拓展科学的边界。这些理论通常以单倍行距打印在几张纸上,内容通常是对最深层的终极问题的猜测——什么是生命的本质?宇宙的起源?时间的起点?但是,这些想法不值钱。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在早饭前想出几个这样的念头。科学家们自己也很容易就能想出来。但我们不这样做(或者说,我们只让它们留在自己脑子里),因为我们不能找到方法来验证它们,以决定它们的对错。一个既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的可爱想法,对科学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古尔德对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是:“没有用。”古尔德这里所说的廉价想法正是我们早先在对卡尔·波普尔观点的讨论中提到的那些:包罗万象、复杂、“模糊”、能够用来解释一切的宏大理论——这种理论的建构更多是为了提供情感支持,因为它们没打算被改变或抛弃。古尔德告诉我们,这种理论对于科学目标是无用的,无论它们多么有抚慰功能。科学是创造性的过程,但是这种创造性需要让概念结构符合实验数据。这并不容易做到。那些如实解释真实世界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廉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好的科学理论很难提出、而不可证伪的伪科学信仰体系泛滥的原因,因为后者容易建构得多。

科学理论与世界紧密联系。它们是可证伪的,并能做出明确具体的预测。事实上,形成真实的、科学真正可以解释的理论是一项困难的任务。但是,理解科学运作的一般逻辑并没有那么困难。事实上,现在已经出版了不少专为儿童撰写的关于科学思维逻辑的书籍( Kramer,1987;Swanson,2001,2004)。

科学中的错误:逼近真理

在解释可证伪性原则的过程中,我们已经勾勒出科学进步的简单模式。提出理论、并从中推导出假设,然后假设接受各种技术或方法的检验——我们将在本书余下的部分讨论这些技术。如果假设通过了某些实验的检验,该理论就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确证;如果假设被实验证伪,这个理论就得做出某种程度的改变,或者被一个新理论所取代。

当然,虽然科学上的知识是暂时性的,由理论得出的假设可能是错误的,但这并不是说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拿来检验一番。科学中有很多理论已经被确认过无数次,它们被称为“公理”,因为它们几乎不可能被未来的实验推翻。我们不大可能在某一天发现,血液不是循环的,或者地球并没有在环日轨道上。这些众所周知的事实并不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假说。它们也不是科学家们的兴趣关注点,因为它们已经是确定无疑的。科学家只对已有知识范围之外的问题感兴趣:它们并不是确定无疑的。

科学实践的这一面——科学家侧重于已知事实的前沿,而忽视那些已经被充分证实的问题(所谓的公理)——对大众来说很难理解。科学家们似乎总是更强调未知的事物而非已知事物。这千真万确,而且科学家有很好的理由这么做。为了推进知识的进步,科学家们必须一直身处已知的前沿。当然,这里是很多事情都不确定的地方。但科学进步正是通过这个过程来实现的,即试图在已知的前沿减少不确定性。这种特点常常使得科学家被公众视为是“没谱的”。但这只是表面现象,科学家们只是对知识的前沿不确定——这使我们对于事物的理解不断加深。科学家们不怀疑那些被很多研究重复证实的事实。

同样需要强调的是,当科学家通过观察法证伪一个理论或用一个新理论代替旧理论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将先前用以建立旧理论的事实全都扔到一边(我们会在第 8章展开讨论这个话题)。相反,新理论应该能够解释所有旧理论能解释的事实,还能够解释旧理论不能解释的事实。理论被证伪并不意味着科学家非得建构一个全新的理论。科普作家伊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在一篇题为《错误的相对性》(The Relativity of Wrong,1989)的文章中很好地说明了理论修正的过程,文中谈到我们对地球形状的理解是如何完善的。他首先提醒我们,不要以为“地球是平的”这一古老信念是愚蠢的,在平原上(大部分有文字的人类文明都发源于平原),地球看上去相当平坦。阿西莫夫要求我们试着对不同的理论进行定量的比较,看结果会告诉我们什么。首先,我们能够将不同理论表述为它们预测地球表面每公里曲率的大小。“地平理论”会说每公里的曲率为 0。现在我们都知道,这种理论是错误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又很接近真理。正如阿西莫夫(1989)所述:亚里士多德之后的一个世纪,古希腊的另一位哲学家埃拉托塞尼斯(Eratosthenes)指出,太阳在不同纬度上投射不同长度的影子(如果地球是平面的,所有的影子应该一样长)。根据影子长度的不同,他计算出地球的周长为 2.5万英里,那么这个球体曲率是0.000126度 /英里。正如你所见,这个数值非常接近 0……这从 0到 0.000126的差别解释了为何我们用了如此长的时间,才放弃“地球是平的”这一观念,并转而相信地球是球状的。提醒你一下,即使是像 0~0.000126之间这样细小的差别也是至关重要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这点小差别没有被考虑到,如果地球被认为是一个平面而不是一个球,那么我们将无法精确地绘制地球上大面积区域的地图。(pp. 39-40)

当然,科学没有止步于“地球是球状的”这一理论。我们早先讨论过,科学家们一直在尝试尽量改进他们的理论,并挑战当前知识的局限。例如,牛顿的引力理论预言地球并不是完美的球形,这个预言确实被证实了。现在已经证明,地球在赤道附近略微凸起,而在两极附近略微扁平。这是个被叫做“扁球体”的形状。地球从北极到南极的直径是 7 900英里,赤道直径是7 927英里。所以,地球的曲率并不是一个常数(像一个理想的圆球那样),而是在每英里上有约 7.973英寸到 8.027英寸的微小变化。正如阿西莫夫(1989)所言:“从球体到扁球体的修正比从平面到圆的修正要小得多。因此,虽然‘地球是球状的’这一理解有误,但严格地说,它没有错到‘地球是平的’那种程度。”阿西莫夫关于地球形状的例子为我们展示了科学家们使用错误、误差和证伪这些术语的不同情境。这些术语并不是说被检验的理论错得一无是处,这些理论仅仅是不完善的。所以当科学家强调说理论是暂时性的、可能被未来的研究发现所修正的时候,他们所指的就是例子当中的情形。当科学家相信地球是球状的时,他们认识到在未来某一天,这个理论需要在细节上进行修正。无论如何,从球体到扁球体的变化维持了地球是一个球体的“大体正确性”。我们绝不会在某天醒来突然发现它其实是一个立方体。临床心理学家斯科特·利连费德( Scott Lilienfeld,2005)向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介绍了阿西莫夫的观点:当向学生解释心理学知识本来就是暂时性的、可以被修正的时候,有些学生会错误地得出结论,认为真正的知识是不存在的。这种观点在某些后现代主义圈子里非常流行,它忽视了对不同确定程度的知识的区分。虽然绝对的肯定在科学中无法实现,但一些科学理论,如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已经被极好地证实了,而其他一些理论,如支持占星术的理论,已经遭到了有力的驳斥。还有一些理论,如认知失调理论,仍处在科学争议当中。因此,科学理论是个确定程度不同的连续体:有些已经成为了确定的事实,另外一些则被完全地证伪了。对于科学问题,方法论上的怀疑主义并不产生完全确定的答案(原则上说,这些答案可能会被新的证据推翻),这个事实并不意味着知识是不存在的,只是说知识是暂时性的。

小结

科学家们提到 “可解的问题”时,通常指的是“可检验的理论”。“可检验的理论”的定义在科学上是非常明确的:这个理论是有可能被证伪的。如果一个理论不可证伪,并且和自然界的真实事件没有关联,那么它就是无用的。心理学里一直充斥着不可证伪的理论,这也正是心理学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好的理论能够做出具体的预测,具有高度的可证伪性。相比于一个不精确的预测,一个明确具体的预测如果得到证实,会为产生这个预测的理论提供更大的支持。简言之,可证伪性原则的一个含义就是,并非所有理论的验证都具有同样的价值。可证伪性越高,预测越具体,得到证实的理论就越受青睐。即使预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比如它们被证伪了),可证伪性对于理论的发展也是有用的。一个被证伪的预测说明,原有理论要么应当抛弃,要么需要进行改变以解释不一致的数据。正是通过这种由被证伪的预测所引发的理论修正,像心理学这样的科学才能逐步向真理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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