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果壳问答看到网友@雪落无痕8615 的一个问题：鸟认识自己的蛋吗？

关于鸟识别蛋的能力，有很多有趣的动物行为学研究，值得写一篇短文来细讲一下。鸟妈妈到底认不认识自己的蛋呢？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部分来讨论。

第一，识别本物种的蛋

有些鸟靠识别蛋的一些特征进行孵化。在人类看来，这些鸟判断一个蛋，乃至于非蛋物体是否是“自己的蛋”的标准，是惊人的愚蠢。很多鸟都有一种行为：把蛋推回巢里，拢到腹下进行孵化。如果给这只鸟一个别的物种的蛋，或者别的圆形东西，它也会去孵这个蛋。所以母鸡可以代孵鸭蛋和其他鸟类的蛋。

动物的行为，应该针对现实中的物体，比如“捡蛋”的行为针对蛋。但是，引发行为的，不是“蛋”这个整体，而是蛋的一些特征，比如圆形，这叫做关键刺激（key stimuli）。过于谨小慎微是坏事。如果识别每个东西，都要对比无数条特征，全都通过了才开始工作，那成本就太高了。

个头大，色彩夸张的假蛋，比真蛋更能引发某些鸟类的孵化行为。银鸥（Larus argentatus）或蛎鹬（Haematopus ostralegus）会选择一个比自己还大的蛋。因为假蛋的刺激比正常的蛋更强烈，这叫做超常刺激（supernormal stimuli）。我们会觉得糖果比水果更可口，影视消费品里的性爱比真实的性爱更迷人，都是同样的道理。

​前面我说到过于谨小慎微是坏事。怎样算是过于谨小慎微呢？这就要考虑被欺骗的风险了。买房和买一包辣条的时候，你小心的程度肯定是不一样的。有些鸟面临比较大的被欺骗的风险，所以它们不能像银鸥那样心大。自然选择的压力，在它们身上塑造出比较强的识别能力。

一种被欺骗的风险来自杜鹃。杜鹃会在别的鸟巢中下蛋，这是一种寄生的行为。孵出的小杜鹃会把食物都抢走，把原主的蛋和雏鸟都推出来，这对宿主的危害是很大的。

由于小杜鹃是吃虫的，所以幼鸟吃种子的鸟，杜鹃不会寄生。筑巢在狭窄洞穴中的鸟，杜鹃钻不进，也无法寄生。那些对放在自己窝中陌生的蛋非常排斥的鸟，杜鹃也不会寄生。

有些鸟已经进化出识别自己的蛋的能力了，这对杜鹃而言又是一种演化压力。所以，杜鹃也进化出一个特殊的能力：拟态。杜鹃蛋长得像别种鸟的蛋，让它们难以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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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进化到中间阶段的例子。杜鹃下在林岩鹨（Prunella modularis）巢里的蛋，并不像宿主的蛋，因为杜鹃只是“最近”才“入侵”了这种鸟。林岩鹨还没有进化出防备杜鹃的能力，可以说它比较容易轻信。

​第二，识别“自己亲生的”蛋

鸟类能否识别“本人”下的蛋？答案也是，有些鸟不能，有些鸟能。具体哪些鸟能，要考虑到它生活环境中的演化压力。

有些鸟会在同类的窝里产蛋，让别人替自己照料“子女”，也就是说，这是物种内的“杜鹃”。这就造成了另一种演化压力，识别自己的蛋和别人的蛋。

我搜到一篇1979年的文章，发表的地方名头还挺大，是《自然》期刊。文章讲的是母鸵鸟能识别自己生的蛋。鸵鸟有好几只鸵鸟在同一个窝里产蛋的习性，而只有一只母鸵鸟会负起孵蛋和守卫的责任。几只（有时多到7只）鸵鸟一块产蛋，一窝蛋的数目可以达到40个，但母鸵鸟至多只能孵20个。因此，母鸵鸟通过认出自己的蛋，然后把别人的蛋推出巢外，让它们无法孵化而死掉。

鸵鸟蛋全是白的，在我们看来全长得一样，而母鸵鸟却能认出自己的蛋，这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厉害的能力。

​顺便再说一个相似的例子。群居在一起抚育幼鸟的鸟类，比如一些种类的海鸥，会识别自己的雏鸟。这样，“父母”带食物回巢的时候，就不至于错喂了别人的“孩子”。

（作者：红色皇后；编辑：晓岚）

松鼠名片：红色皇后

科学松鼠会科普作者。本是文科生，却对动物和进化有着强烈的兴趣，所以致力于寻找科学和文学的交汇点。个人公众号“濑尿虾的松鼠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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